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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Offer太快乐啦！九月澳门见！”每年四月是澳门高校硕博士研究生录取季，经过近半年时间的申请，不少同学收获了来自“梦校”的录取通知。
近年来，“考研”成了大学生最关注的话题之一，在内地考研竞争日益激烈的环境下，越来越多学生更换“赛道”，把目光放到了“家门口”的澳门。据了解，澳门有多所高校向内地学生开放申请，其中热度较高的包括澳门大学、澳门科技大学和澳门城市大学等。相关数据显示，澳门高校中内地留学生的生源质量和录取分数呈现上升趋势。
“最近三五年确实能明显感觉到，内地学生到澳门来上学的规模一直在增长，目前本科和研究生加起来规模达到3万多人。”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及青年发展局素质保证处处长岑晓东坦言，这一现象可能与澳门高校办学水平持续提高及疫情等原因有关。
离家近、性价比高、双语教学环境、国际视野......在这些人们普遍认为的澳门留学的吸引力之外，关于澳门高校“含金量”的质疑也不断涌入大众视野，澳门硕士学历在求职时受认可程度也成为部分学生忧虑的问题。
第二十八届中国国际教育巡回展（CIEET）澳门高校展区。图/IC photo
澳门高校“爆火”，吸引大批研考生关注
2022年初春，因为与考研英语国家线差一分，本科就读于辽宁某民办高校的宋悦（化名）考研落榜。在了解到考研总分超过国家A区线即可申请澳门高校时，综合考量专业设置与竞争力后，她将澳门城市大学（以下简称澳城大）视为留学的首选。
比宋悦更早申请的张蕊（化名）和陈佳佳（化名）亦有同样感受。张蕊是澳城大MBA专业的研二学生，她2021年申请澳门高校时，留学中介告诉她，当年报考澳城大的人数达到了2.4万人左右，前一年大约为1.5万人。
“澳门留学已经进入爆火期。”于2020年申请澳城大文化产业管理专业的陈佳佳表示，彼时因疫情原因，相对去海外留学而言，前往距离更近的澳门能省去很多麻烦，“所以那一年的申请人很多，还挺难的。”
选择赴澳门求学的内地学生越来越多。启德留学2016-2020客户服务数据显示，澳门求学咨询量近五年一直处于上升趋势，2020年咨询量较2019年增长46.5%。澳门留学硕士学段申请数量三年来大幅增长，其中，2020年同比增长58.11%，2021年同比增长23.77%，2022年同比增长更是达到70.83%。
澳城大负责招生工作的刘老师告诉记者，感觉这几年到学校读书的内地学生越来越多。“我们每年本硕博招生人数都在2000人左右，但是报名的人数每年都在翻倍。去年申请报名人数在2万人左右。”
每天通关去澳门上课，再从澳门返回珠海居住，成为澳门科技大学研一学生赵奕凡（化名）的日常。每天和她一样在珠海和澳门之间通关、通勤的人群中，有一大批是内地在澳门就读的留学生。
“2019年算是一个转折点。之前大家认知中主流的留学地区一般以欧美、澳洲居多，随着国家积极政策下粤港澳大湾区的发展，大家对澳门的认知度越来越高。”启德留学北京分公司亚洲顾问代聪聪指出，加之疫情原因，的确越来越多人把目光放在澳门。
“当时经过研究，确实澳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赵奕凡细数了自己选择赴澳门留学的种种原因：澳门的地缘优势融合了中西的国际化环境，有开阔的国际视野和学术氛围；多语言教学的环境，对内地学生来说更容易融入；香港大部分学校的申请需要雅思、托福成绩，澳门高校只要有本科四六级成绩就可以；澳门求学的学费较低，不同学校硕士学费在4万-13万元人民币/年之间，性价比较高……
离家近、费用低、双语教学环境......这些也是留学生普遍认为澳门高校所具备的吸引力。此外代聪聪指出，内地学生在澳门毕业后，可以享受海归留学生同等身份及各地政策福利；同时，澳门高校的学历文凭在世界其他国家受认可，澳门与欧美等院校签订合作办学协议或分数互认协议，在读生可申请转到相应大学继续升读本科课程，学生毕业后可以获得澳门和海外合作院校的双学位。
澳门留学申请竞争加剧，录取门槛及生源质量提升
澳门高等院校的申请竞争远比想象中激烈。
手握三块体育项目市级金牌、一篇EI论文、一个“互联网+”省赛铜奖等成绩的宋悦经过一个英文自我介绍、四个专业问题的面试，如愿被澳城大教育学专业录取。
申请阶段，她从留学中介处得知，仅该机构的统计数据，当年计划留学澳城大的申请者已有1500人左右，“竞争程度比起往年算是比较大了。” 在宋悦看来，澳城大的申请难度在逐年递增，“往年，招生简章中还会有满足某些条件可免笔试直接面试入学的条款，今年的简章中没有这一项了。”
随着研究生入学人数持续增加和申请竞争加剧，澳门求学的形势的确在发生变化。代聪聪发现，以往的生源有部分来自民办三本院校，如今在澳门大学，高校里一本生源中优秀者成主流，甚至“双一流”高校毕业生的比例逐年增多；澳门科技大学和澳门城市大学基本上也以一本生源或二本中优秀生源为主，而且大家除了成绩，更倾向去突出自己的实习或科研成果优势。
留学生自身的印象和感受也符合这一趋势。宋悦告诉记者，她的班级为中文授课班（课件混英文），共41名学生，其中40名都本科毕业于内地高校；有在一本师范大学毕业做过语文教师的、雅思考试拿7分的，也有个别上课睡觉、考试难以过关的。
“我这届录取时有个很爆炸的信息，一位北大法律系的学生也来澳城大读书了。”宋悦回忆，去年9月开学报到那天，工作人员叫出北京大学四个字的时候，她和周围排队同学都“傻”了，“我独立学院出身的，就感觉跟‘神仙’在一起。”
张蕊概括了她所了解到的在澳城大留学的内地学生情况：“大部分学生来自普通本科和独立院校，少部分来自985和211高校。”本打算申博的张蕊曾加入了一些交流群，她发现，不少群友是内地大学的老师，想到澳城大“镀金”；她还认识一位硕士就读于QS排名前50院校、在澳城大读博的学生，“他们之所以来是想躺平，而不是落榜了。”
对于上述趋势，记者从澳门高校和官方权威部门的数据中得到了印证。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及青年发展局素质保证处处长岑晓东向新京报记者指出，澳门高校中内地留学生的生源质量和录取分数呈现上升趋势。
澳门大学研究生院代院长王百键回复新京报记者称，近年，澳门大学适度扩大研究生规模，报读研究生课程的内地学生持续增加，内地学生是本校研究生的主要生源之一。2022/2023学年内地学生的报名人数较2021/2022学年增加约37%，录取人数亦较去年增加约32%。
王百键进一步指出，澳门大学的内地研究生中，不乏来自“双一流”、985、211高校的毕业生，而且每年人数不断提高。澳门大学通过澳大博士生奖学金及博士生教研助理资助，吸引了一批优秀的学生入读博士课程，获得资助的学生均毕业于国内外一流学府，例如：帝国理工学院（Imperial College London）、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悉尼大学（University of Sydney）、清华大学 、复旦大学、浙江大学、中国人民大学等。
第二十八届中国国际教育巡回展上，观众在参观、咨询。图/IC photo
“水硕”质疑频现，澳门留学含金量受关注
随着澳门高校在留学群体中愈发受到关注，关于其“水硕”的言论也不断涌入大众视野。
“澳门高校是不是花钱就能读？你怎么去那里读书了……”赵奕凡也遭受过来自朋友的质疑。“实际上，如果跟内地高校对标，澳门科技大学被视作一个211高校，这几年澳门学校的排名其实一直在提升，如果以后申请去其他国家留学，也有一定程度的优势。”
重要的是，赵奕凡留学的目的不只是拿学位，更希望巩固自己的专业知识。“平时没什么玩的时间，课非常多，尤其我们法律专业，上课节奏也很快，老师要讲的内容非常多，下课之后我们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再进一步领会。我已经过了法考，还在律所实习过一年，再在这里听课，也不会感觉非常轻松，老师给的题目，也不是每一个都能答上来；老师布置的作业和论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交差了事。还是有些压力的。”
宋悦也细数了在澳门留学的感受：“这是我从小到大除了高中最喜欢的学校，气氛活跃，学生可以发展多方面能力，管理人性化，资源多……”一节3小时的课通常由老师讲解-提问互动-小组作业及展示-点评四个环节组成，“都是很实用的内容。”老师们认真准备的课件、业界大咖受邀围绕学生需求做的主题分享会，这些都让她觉得学校是在认认真真教书育人。
开学后的第二个月起，宋悦和同学们陆续开启期中作业，“基本都是上万字的报告，在写的过程中我会去查阅不懂的内容，延展和加深知识点理解。还有的作业要求是500字，我写了1000字以为自己够‘卷’了，没想到还有写2000字附加调查图表的同学。”老师会对报告进行查重，也会在收作业时询问结论如何取得，宋悦非常努力地完成各项作业。
和宋悦一样，从澳门大学（以下简称澳大）毕业多年的温一叶（化名）也觉得在澳门留学期间的确有收获。2014年，普本毕业的她入学国际法及比较法专业（英文），“我最大的感受就是跟内地的课程设置很不一样，外国教授们习惯在课前几小时发送材料，这意味着学生要立刻预习，讲求个人自觉性。我们会学习如何从事法律研究和论文写作技巧等，考试时老师要的不是法条而是理解，并非注重纯理论性内容。”
“如果觉得‘水’的话，我建议他们自己来试试。”温一叶以就读专业的延期毕业情况来说明澳大“易进难出”。她谈到，学校对毕业论文的把控是国际化的，3万字的全英文写作、不超过20%的查重率、导师的高标准等，让不少同学延迟毕业，温一叶也延期毕业一年。在她记忆中，本专业准时毕业的学生“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但也有在澳门高校留学的学生表达了不同的就读感受。张蕊认为，澳城大商学院的师生比失衡，“一位全职老师平均要负责六七十名同学，老师自己也说学生太多导致压力很大。”此外，课程设置无法很好契合不同水平学生的需要、图书馆数据库资源不够丰富等也是令她不满意的地方。
张蕊还将自己的期末状态和澳门科技大学的在读朋友进行对比，发现朋友在备考时会复习得焦虑到失眠，和家人边打电话边哭，“反观我，考前突击两三天就可以了，想拿A+就再多准备两三天，因为考试内容真的太没难度。”
但同时，张蕊也表示，在澳城大体验到了中西结合的教育方式，“与‘填鸭式教学’不同的是，老师会想尽办法提高学生的课堂参与感，我来澳门后胆怯的性格改善了很多，有胆量开口表达自己的思想，不再惧怕旁人的议论。”
社会认可度成部分澳门留学毕业生求职忧虑问题
求职时，澳门高校学历的社会认可度是另一大问题。
最近，应届毕业生张蕊正在找工作，她向广州地区各行业的金融岗位投递了40余份简历，“求职过程中我感受到澳城大的学历确实认可度不高，在筛选阶段就已经失去了资格。”多位受访者都表示，他们不认为留学澳门是“水学历”，但由于澳门高校的世界排名较低、在认可度上的确受到限制。
“我们的学习压力并不小，含金量低是因为排名不占优势，就业竞争力不强，比如回内地报考公务员的选择就很少。即便在广东地区，受认可的也主要是澳门大学和澳门科技大学。”宋悦补充道，“申请的时候我爸都没听过澳城大，他以为是个野鸡大学。”
而在广东、福建一带之外的地区求职时，澳门高校受认可程度更为堪忧。成都某留学机构的老师表示，进央企国企、考公考编、人才落户，都和毕业生的院校背景挂钩，“澳门高校排名整体靠后，大家关注的就是澳大和澳科，其他学校更不容易被家长和企业认可，我们也不会主动推荐。”
魏雨（化名）在某民营世界500强广东公司轮岗过HR工作，也是一名留英硕士。她告诉记者，自己所在的公司多招收来自英国和香港高校的毕业生，“澳门回来的太稀有了，基本遇不到，或者在简历和笔试环节就被刷掉了，竞争力一般。”
今年9月将去英国攻读金融硕士的祝康（化名）是澳门大学一名大四本科生，他自称家中有亲戚朋友分别在某知名银行、某证券公司、某体制内单位任高管，经过与业界长辈们的交流，他发现澳门高校的知名度远低于香港和英美院校，高质量实习机会也偏少，“澳门地区几乎只认澳大的牌子，这些信息会影响我的深造选择，我更想去知名学校读研。”
“在一些企业的校招中，学校选项里是没有澳城大的，这意味着我们不在其考虑范围内。”2月中旬，有多个对口实习经历、基本证书齐全的张蕊终于进入行业某第一梯队外资银行的终面环节，她复盘后认为，“我在澳门接受的是全英文授课，简历中说明了英语水平，前期的全英面试表现也还不错，这或许是唯一优势。”
温一叶也将当年拿下理想Offer归功于“全英授课”。毕业时只向两个企业投递了简历的她，最后进入广东一家绿色能源上市企业做公司法务，“我的工作有涉外业务，我觉得在澳大读全英文专业对此有帮助。”她坦言，刚入职那段时间，自己的能力会受到质疑，同事和领导都问她为什么要去澳门读研；如今，已迈入管理层的温一叶也负责部分人事招聘，她认为，HR最主要是看应聘者和岗位的适配度，“学历背景只是一个敲门砖，人的能力以及稳定性更重要。”
新京报记者 冯琪 罗艳
编辑 缪晨霞 校对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