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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信用卡积分能兑换现金，但存在个人信息泄露的风险，你愿意吗？
《中国科技投资》记者 汪下弟
信用卡积分兑礼品、换航空公司里程早已司空见惯，随着市场的扩大，积分兑现的中介也开始“应运而生”，且这条隐秘的灰产正在大摇大摆走上台面。记者调查发现，不少中介在朋友圈大肆宣传兑现业务，甚至给出明确的兑现报价单；还有淘宝店铺在开展兑现业务，支持银行涵盖国有行、股份行、外资行、城商行甚至农商行。
业内人士表示，“积分兑现属于违规行为，若涉及泄露个人信息甚至属于违法，同时，持卡人参与兑现业务可能构成对银行的违法、犯罪行为”。银行业开展打击积分灰产活动，由于没有权力直接禁止兑现行为，目前主要采取费改、提醒持卡人以及监控持卡人的一户多卡相关指标等方式来堵漏洞，建立数据分析模型，保障持卡人利益。
1积分最高卖66元
“信用卡积分兑换现金，各大银行信用卡积分兑换，银行给你礼品、这里给你现金，全国收单！全国收单！”一位名为“栗子”的中介在朋友圈公然叫嚣。
（信用卡积分兑现宣传海报；数据来源：栗子朋友圈）
栗子直言不讳道，“你可以加入我们代理平台，自己给自己兑换信用卡积分，也可以把要兑换的信用卡信息给我，我帮你兑换”，顺带捎上一波硬广，“我们平台有安装POS机、办信用卡、信用卡积分兑换全套服务”。
一般情况下，个人消费者的信用卡积分只能去信用卡商城兑换保温杯、儿童手表、杯子或者飞行里程等，能兑换现金或者优惠券的业务较为隐蔽。
“信用卡商城只能兑换礼品，我们可以兑换现金”，栗子信心满满的说，“这个你个人搞不定，我们和银行有合作”，当问到具体如何兑换现金，栗子直言，“你搞不懂的”。
在栗子的描述中，中介会登陆个人消费者的信用卡账号，用积分购买银行优惠券，再将优惠券折成现金，最终留下利差，将现金打给个人消费者。
记者表达了对个人信息安全的担忧后，栗子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天天给客户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积分兑换，人家也不担心，最近都是10多万以上的积分兑换。”
至于各家银行信用卡积分兑现价格，栗子说，“我手头上有几十家银行都可以兑换积分，招商银行（600036.SH）、交通银行（601328.SH）1万积分起兑，中国银行（601988.SH）5.5万积分起兑，浦发银行（600000.SH）9万积分起兑。浦发银行和民生银行（600016.SH）的积分最不值钱，浦发银行每1万积分才4元钱，民生银行积分现在几乎不收了；建设银行（601939.SH）的车卡价格高，每1万积分兑换30元左右，不过，积分价格每天都有变动，时涨时跌。”
另外，一些中介还对不同级别的客户给出了不同价格。中介“芋圆”直接给记者发来信用卡积分兑现报价单，每家银行的信用卡积分兑现分别对应1、2、3级不同价格。比如建设银行“高价车主卡”的1、2、3级价格分别为每万积分33元、35元、37.3元；建设银行“车主卡”的1、2、3级价格则分别为每万积分20元、33元、35.5元。
芋圆告诉记者，不同级别兑现价格不同，3级价格最高，“但是要成为3级会员需要支付199元入会费，如果是1级会员则需要交19元，2级会员交109元。”
（信用卡积分兑现不同等级报价单；数据来源：芋圆）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有淘宝店铺打着“愿天下没有沉睡的积分”的口号堂而皇之开展信用卡积分兑现业务，甚至衍生出上下级合伙人模式。
上述淘宝店客服团团向记者介绍道，“你只需要购买一台原价1288元的设备就可以进行信用卡积分兑现，设备里面配套积分兑换平台APP，在APP上登陆相应银行的账号密码，就可以选择兑换现金。”
团团提供的APP主界面截图显示，交通银行、光大银行（601818.SH）、平安银行（000001.SZ）等均支持积分兑现，其向记者介绍，积分兑现有两个价格，一个是合伙人价格，一个是客户价格，购买1288元设备即成为合伙人，兑换比例高，还可以发展兑现客户，赚取差价，而普通客户兑换价格仅为合伙人的80%。
（信用卡积分兑换平台界面；数据来源：淘宝客服团团）
记者了解到，有几款信用卡积分较“值钱”，光大白金卡权益1积分的合伙人价格为66元，客户价格为46.2元；招商银行白金里程2.7万积分的合伙人价格为220元，客户为154元；招商全清3万积分合伙人140元，客户98元。
但也有一些信用卡积分“不值钱”，花旗银行里程54万积分的合伙人价格10元，客户7元；广发白金卡里程37.5万积分，合伙人7元，客户4.9元；华夏银行（国航里程）40万积分，合伙人5元，客户3.5元。
（信用卡积分兑现报价单；数据来源：淘宝客服团团）
“一般来说，兑现都是秒结的，你帮客户兑换的现金会打到公众号账户里面，然后提现到支付宝，再转给客户，剩下的差价自己留着”，团团说，积分合伙人形式为每换1万积分，根据等级额外奖励1-7毛。
当记者问及该设备为何能够兑换信用卡积分？团团称，该设备“直连银行积分系统安全无忧”，此外，“我们的信用卡积分兑现业务没有任何风险，是合法的。”
打击积分灰产
那么，真如前面几位中介所述，信用卡积分兑现业务无风险，合法吗？为何设备可以“直连银行积分系统”？在此过程中，个人消费者需要承担何种责任？银行打击信用卡积分灰产进度如何？
中国银行法学研究会理事肖飒告诉记者：“信用卡积分兑现是一个由来已久的违规行为。一般来说，信用卡积分条款中，都会约定积分不能够转让给其他持卡人或任何第三人，任何转让对银行均不产生效力；同时，约定中通常还载明，规定信用卡积分不能直接兑现。各大银行的《信用卡积分管理办法、规则》中也载明了以上两条。”
“因此，任何承诺转让积分、积分直接兑现的行为，都违背了持卡人与银行之间关于信用卡积分的约定，和银行关于信用卡积分管理的规定，可能导致积分无效等不利后果”，肖飒说。
某国有大行信用卡行研经理亦向记者表示，“银行设立信用卡积分的初衷是为了促进持卡人用卡消费，一般来说，积分使用只局限于在信用卡生态圈内，如再次刷卡消费时可抵扣部分金额、购买信用卡中心开设的商城物品可抵现等。对于银行信用卡业务来说，是不可能直接兑换成现金的。”
市面上如有宣传可积分抵现的基本上只存在两种可能：一是专门以此为诱饵套取持卡人信息，甚至有可能存在盗刷风险；二是通过搭建积分灰产平台，形成“积分”到兑换成“物（优惠券、航空里程等）”到出售变“现金”的积分售卖流程，平台收取一定的费用。
因此，兑现风险显而易见。“由于信用卡积分兑换所获权益通常具有身份属性，如绑定在信用卡上、会员卡上，进行相关转移时，也可能会泄露相关的卡号、密码等重要个人信息”，肖飒强调，“中介采用违法方法，收集信用卡持卡人的个人信息，将可能承担侵害公民个人信息罪的法律责任。”
针对前述中介通过硬件加软件的方式接入银行系统实现兑现，肖飒表示：“中介研发出相应软件，侵入银行信用卡系统，不论银行系统是否存在漏洞，都是违法行为。他人故意侵入银行信息系统，分三种情况讨论。第一，他人授权第三方获取银行信息，第三方依据授权，通过合法途径获得了相关个人信息信息。此种情况下，依据明知同意原则，银行没有过错；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第二，他人授权第三方获得银行信息，第三方超范围或通过违规手段获得信息。第三，他人未授权第三方，第三方通过违规手段（如骗取、窃取等手段）从银行处获取个人信息。”
肖飒还补充道：“在第二和第三场景中，由于未经授权或超过授权，违背了个人信息使用的知情同意原则。此时，第三方无权获得持卡人提供给银行的个人信息，一般而言，银行只要不主动提供信息，并提供了保证个人信息安全的系统建设，就能够证明没有过错，不为被攻击泄密承担法律责任。”
上述行研经理也表示：“银行信用卡系统都是通过等保测试的，是非常安全的系统环境。部分中介能够嫁接银行信用卡系统存在两种可能：一是伪装成信用卡开拓的商户，通过假商户平台进入；另一种是银行信用卡的系统供应商存在被利用的风险。对此，银行一般会通过定期巡检商户的交易真实性和合理性，及时评估和清理伪装商户。”
那么，中介提到和银行存在合作，支持开展兑现业务，银行内部是否存在“内鬼”的可能？。上述行研经理分析称，“从当前看来，与银行工作人员存在勾兑的行为发生概率不大，自疫情发生以来，监管机构对金融系统性管控更加严厉，银行都相继重视开展‘案防’工作，尤其是大中型银行，在检查高压下，银行违规案例并不多见。”
但若确实发生银行工作人员与外部人员勾兑行为，肖飒表示，“银行工作人员参与相关积分兑现行为，无疑是违反银行相关规定的。如果共谋实行其他违法行为、犯罪，还可能违反其他法律规定，甚至涉嫌犯罪。目前，银行主要通过合规培训加强安全意识；通过违规积分制度等加强制度建设等途径，避免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出现违规、违法行为。”
肖飒还提醒道，“在中介与个人消费者的行为共同侵害了银行利益时，个人消费者可能构成对银行的违法、犯罪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近年来，银行打击信用卡积分灰产的力度不断加码。上述行研经理告诉记者，“当前银行主要聚焦打击已形成一定规模的专业套取积分灰产，并通过监控持卡人的一户多卡、交易行为、交易集中区域等主要关键指标，建立数据分析模型，实现智能监测。”
同时，由于积分兑现的违法行为主要是第三方中介向持卡人进行的，肖飒称，“银行没有权力直接禁止其行为。银行主要采取费改、提醒持卡人、设置消除积分等不利后果的方式，规范持卡人的用卡行为，保障信用卡用卡安全。”
（注：上述栗子、芋圆、团团均为化名）